31、对镜(1 / 1)
夏日漫长,一转眼倒也过去大半。
这些日子以来,整个晋王府最为快活的,竟要数夜里守门的李妈——如今,小王女虽仍是三天两头往外跑,将喝酒听曲儿当做正事一样上心,回府的时辰却大大地往前提了,从前总得要将近子时才回,现在却是戌时前必定进门。
如此,李妈夜里无事,不再惦记着迎候这位主子,在角房里囫囵一躺,就到天亮,气色红润了许多,成日乐呵呵的。
而内院里伺候的侍人,就知道的更多一些。
他们这位从前放浪形骸,一日三餐难见人影的主子,现下最惦记的,就是每天晚上与王夫一同用饭,王夫若是亲手替她夹一筷子菜,她眼见着就要乐到天上去了。
而入了夜,院门一关,更是缠着王夫直往卧房里钻,哪怕王夫有时气得要打她,她也一味谄媚讨好,绝无半分脾气。
其情其景,不忍目睹。
相较之下,最镇定从容的,倒是从苏州避暑回来的老郎君,面对这如胶似漆,人前也不大避讳的二人,他老人家就像习以为常一般。
似乎在他眼里,本应如此。
这一日早上,向晚起得比平日都早一些,支起身子想下床的时候,被司明玉朦胧中一把抱住。
“你去哪儿?”她睡眼惺忪,搂着他的腰不放。
向晚让她一拽,身子不稳,就直直撞在了她身上,正被她揽进怀里,顺势一翻身,就压在了身下。
“你干什么?”他哭笑不得,“放开我。”
这无赖都没睡醒,还带着闷闷的鼻音,却在他额前吻了一下,蓄意调笑:“怎么,想跑?”
说着,手底下就不规矩,在这副她已经熟稔极了的身子上四处点火。
帐中昨夜的气息还未散尽,向晚被她惹得微微喘息,腰下忍不住酸软,轻声叱她:“大白天的,胡来些什么。”
“怎么了?”司明玉笑得很贼,“咱们大白天来的还少了?”
“……”
向晚终于气不过,在她肩头用了劲儿一推,“起开,今天有正事,谁与你在这里耍无赖。”
司明玉眼看着
他披衣下床,出云端了水进来让他洗漱,才打了个哈欠坐起来,不无好奇:“今天做什么去?”
“昨日说这话时,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厮混呢。”向晚有意斜她一眼,放下帕子,“今天宁阳郡公家设宴,邀我和爹一同去。”
“……有我没有?”
向晚幽幽看她,“尽是男子,你说呢?”
“罢了。”司明玉笑笑,也穿了衣裳起来,“有我爹在,我倒也不担心。”
向晚就知道,她是担心他又让人给欺负了。
尽管他心里颇有些不服气,很想顶她两句,但理智上却又明白,她的担心属实……不无道理。
他便是这样一个人,没有什么大用,全靠她护着周全。他有时候也想,要是他当初嫁进的,不是晋王府,而是按原样嫁给了安国府,或是随便哪个大户人家,怕是早就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。
只是他全然忘了,在司明玉手上,他也是同样……被吃得连骨头也不剩的。
“对了,”身旁人忽然开口,“今日那老犊子和向宁也在吧?”
他强压了嘴角的一丝笑,嗔道:“别胡说,看你哪天在外头也顺嘴溜出来,该怎么办。”
顿了顿,复又道:“嗯,也在。”
栖霞城拢共就这么点大,王侯世家之间,多有来往,不论是哪家做东设宴,来来回回遇上的,也就是这么些人。而宁阳郡公,既是唐远的父亲,便要称许氏一声小舅,两家之间原就是关系极近的。
司明玉一边洗脸,一边囫囵道:“那你别与他们多话,离远些,别被晦气妨着了。”
向晚停下了梳头的手,瞧她一眼,这显然是话里有话了。
“怎么了?”他问。
对面就笑:“咱们上次回金平侯府的时候,你也瞧见了吧,向宁那脸色多不自在。”
他点点头。当时他就看出来了,从前的向宁,是城中贵族公子的典范,仪态娴静端庄,喜怒少形于色,历来都是受长辈赞扬的。但那一日,却少见地在喜庆日子落了脸,少言寡语的,竟很是失落的模样。
“这是为何?”
他刚一问出口,就见司明玉笑得像看戏似的。
“还不是因为林家后院
里的那点事。”她轻飘飘的,“林馨在成亲前,原是有两个通房的,日日相见,宠爱得很,只是让她爹拦着,才没好纳为侧室。”
她望着向晚,暧昧一笑:“你说,这向宁嫁了过去,心里能痛快吗?”
“竟有这样的事?”向晚不由大为讶异,“从前竟全没听闻过。”
“那自然了,女子成亲前先有偏房,但凡门第高些的公子,谁肯嫁?人家成心瞒着的,哪能让金平侯府打听到啊。”
向晚看着她一副不嫌事大的模样,忍不住笑:“你倒是对人家后院里的事一清二楚。”
“……”
他眼见着司明玉嘴角一抿,脸上划过几分蓄意装出来的凶狠,还没来得及说话,腰已经被一把抱住,两只贼手毫不掩饰意图,就往他衣襟里探。
“啊!不要……”他软声低呼,“别闹,一会儿要迟了。”
司明玉用下巴抵着他肩窝,在他颊上啄了一口,“知道错了没?”
“我……妻主,我错了。”
这人这才肯放开他,满意地笑出声:“你妻主成天在外面浪迹,除了正事,偶尔也听点别的。”
说着,还要揣着坏水往他面前凑,“你觉不觉得,像你妻主这样,万花丛中过,片叶不沾身的,属实很难得。”
“……”
向晚盯着这人,心说脸皮都快赶上城墙厚了,心底里却隐约泛上一丝甜味儿,勉强给她面子,“罢了,是不算太坏。”
没想到她立刻蹬鼻子上脸,“那你让我亲一口。”
“别闹……唔……”
缠绵中带着几分莽撞,像窗外还带着露水的夏花,被蜜蜂挑逗。
二人微喘着气分开的时候,向晚刚梳顺了的长发,又被揉乱了许多。
他斜了司明玉一眼,略没好气地重新拿起梳子,“快让开,不许再碰我了,不然一会儿迟了,爹问起来,我就把你供出去。”
司明玉作势一哆嗦,“这样谋害妻主的吗?”
话虽这样说,手上却很自然似的,就从他掌心将梳子接了过去。
“你做什么?”向晚睨她。
“替自己的夫郎束发,当做赔罪,行不行?”
司明玉满脸无奈,像
是漫不经心,吊儿郎当的模样,手底下动作倒很利索,既轻柔,又干脆,没费几下功夫,就将他的长发理顺了,半束起来。
她的手却并未去拿他素日常用的簪子,而是伸向妆台的抽屉。
“是空的。”向晚哭笑不得,拦住她,递过台面上的一支簪子,“用这个就好了。”
司明玉却不接,从镜中冲他笑了一下,“你打开看看。”
他自己的妆台,里面有些什么,难道他还能不清楚?
向晚无奈,却也拗不过她,叹着气拉开抽屉,却瞬间愣住,“这……”
里面躺着一只锦匣,是他不曾有印象的,那便只能是司明玉买了来,悄悄藏在里面哄他高兴的。
他微微扬了扬唇角,转头去看她,“什么时候买的?”
“别乱动。”司明玉拢着他的头发,笑容像是不经意,却含着几分期待的模样,“你帮我拿出来,好不好?”
向晚依言打开锦匣,就要拿起簪子递给她,手却忽地停在了半空。
是一支金镶玉的簪子,材质算不得很好,相比晋王府平日所用的,可以称之为平平无奇,只是……
只是,这是他爹爹留给他的。
在安国府的别院赴宴的那一日,他不慎坠马,将它给摔断成了几截,那天他与司明玉才是初遇,心里颇有些看不上她,但是她替他束了头发,又将自己的簪子借与他用。
其情其景,恰如今日一般。
“这……”他愕然抬头,从镜子里望着司明玉。
那日的事一桩接着一桩,仓促之中,他甚至忘了摔坏的簪子亦可以收起来作念想,后来想起时,却也回不去了,他亦绝无可能请求许氏开口,替他去找回他爹爹的东西。他只以为,这断了的簪子必是被安国府的下人扫起来,当破烂扔了。
没想到,竟会在她的手里。
司明玉只微微一笑:“原是想早些给你的,只是寻常的匠人镶得太俗,我瞧着不好看,找了城里最好的玉匠,让她细细镶成缠枝千叶的样子,多花了些日子。”
她替向晚妥帖地束好了发,仿佛没看见他眼里的水光,只掸了掸他的肩头,“与爹一同去吧,早些回来,今天轮
到我在家等你了。”
……
向晚与老郎君同上了马车,一路往宁阳府上去。
宁阳郡公嫁的妻主,官职并不高,但沾着这几分皇室宗亲的光,府邸仍是气派得很。他们到时,里面已是熙熙攘攘,来客不少。
他瞧见许氏,便少不得要见礼:“向晚给父亲问安。”
“免礼吧。”许氏挤出一丝笑,向他身旁扫了一眼,“今日怎么不见采桐跟着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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