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.第十二章(1 / 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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华仪耳垂发痒,避开他牙齿的骚扰,他紧跟着她,她一低头,额头抵上他的右肩,轻轻蹭了蹭。

沉玉忍俊不禁,“陛下越发可爱了。”

华仪凶起来那是一个“千山鸟飞绝,万径人踪灭”,此刻听他这话,倒是抬头看了他一眼,抬头笑道:“觉得朕如今对你百依百顺的,你觉得朕好欺负了?”

“不敢。”他把她揽入怀中,低沉的嗓音就响在她头顶,“谁都不能欺负你,我不行,天下所有人也不行。”

华仪心念一颤。

前世他也是这么说的。

那时,已经在朝中有一席之地的沉玉傍晚入宫觐见,她质问他为何与户部尚书作对,他却答无人可以欺负她

她不过因田地整改税收之事与那老匹夫政见不合,他便出手为她出气。

可是,后来沉玉还是欺负她了。

逼她,囚她,要她,辱她。

华仪想到此处,不禁闭上眼,吸气平复呼吸,让头脑保持冷静。

三年了当初那些事情还是历历在目。

尽管她提醒过自己无数次,这一世她刻意引导,沉玉已再不是那个伤害她的人,可有些隐秘的想法还是让她如鲠在喉,每每念起,都心绪难平。

为什么前世的沉玉要背叛她?

为什么她都这么努力了,这一世沉玉还是会时不时流露那些让帝王忌惮的东西?

这两个人,分明是同一个人,却给她不一样的感觉

一个给她撑起整个天地,却害她服毒自杀;一个小心翼翼地爱她,却心思叵测,暗地自有计较。

一只微凉的手抚上她的后颈,华仪微惊回神。

沉玉捏着她的后颈,像抚弄一只猫儿,掌心微滑,手指触碰她的锁骨。

他微微后退,沉下身子,和她保持平视,双眸眯起,眼角泪痣让人心颤,“陛下迟迟不回应,是不相信我吗?”

华仪道:“朕真的可以相信你吗?”

“我不敢保证将来必然太平无事,只能承诺会用命守着你。”沉玉看着她,紧追不舍道:“陛下为什么不敢相信?”

“朕是皇帝。”她闭了闭眼,推开他,起身走到窗边,“一个帝王,相信就意味着危险。沉玉,朕这三年不让你入朝施展,你当真是猜不出原因吗?”

她的话如此直白,没有给他丝毫装傻的余地。

沉玉有些惊讶,随即俊目低敛,倒是笑了。

从前他是少年,妄想着锋芒毕露,让她看到他不一样的地方,让他得以施展才华,摆脱那惹人厌恶的贱奴身份。

可后来他发现,无论他如何在谋略眼界上远胜那些所谓的肱骨之臣、王孙公子,她都丝毫不为所动,只顾着抱着他的脖颈娇笑嫣然。

那时他就明白过来了。

虽然想不通她为何不愿让他涉及权利,他却丝毫不觉得毫无出路,而是在她身边只手遮天,即便无权无势,也让那些权柄在握之人假笑讨好。

让他猜原因?

大概就是因为君心善于猜忌,怕他翻云覆雨,犯上作乱。

华仪这么直白地告诉他,她不相信他。

殿内光线昏暗,紫金小炉吞吐的雾气,晕开了帝王玄袍之上盘龙的章纹,金丝银纹的袖口微微拂动。

沉玉亦起身,敛了敛华贵的衣摆,出声道:“陛下既然心里怀疑,为什么还要委身给我呢?若往后留下了麻烦,譬如陛下感情淡了,反悔了,那又该怎么收拾残局?”

她不料他会作此语,惊怒回头,甩袖道:“沉玉!”

“委身给我,我就不愿意放手了,陛下往后或许会有麻烦?”他绝佳的容颜冰冷得让人心惊,抬睫之时,黑瞳里的冷意迫人,“也或许,君心无情,陛下只需要一句话,杀了我也就没有麻烦了。”

华仪高声斥道:“你放肆!”

“确实是放肆了,沉玉知罪。”沉玉低眼,半张脸沉浸在暖光下,显得一冷一暖,竟如鬼魅般妖异。

华仪眸光沉浮不定,冷冷盯着他。

三年了,他温顺了三年,这回终于发作了?

他觉得君心无情?她对他招之即来?

那他又何曾了解过她!

华仪闭了闭眼,道:“来人!”

方才华仪语气不对时常公公就早已竖起了耳朵,只差没有直接带人冲进去,此时一听到女帝叫人,忙小跑着进来了。

沉玉淡淡立在原地,长袖低垂,喜怒不辨。

常公公只敢瞟他一眼,便听华仪冷声道:“带他下去反省!”

她话音一落,沉玉便抬脚往外走。

华仪气急,冷叱道:“慢着!”

沉玉停下,侧身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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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。

他的眼神仿佛隔在一层水雾后,幽深莫测。

华仪注视着他,道:“朕不明白。”

他问:“陛下想明白什么?”

华仪狠狠转头,抬手让人带他下去。

沉玉离开之后,华仪独自站在大殿中央,一言不发。

常公公料理完了沉玉折返,小心翼翼地上前道:“陛下是否还移驾”

“移!”华仪咬牙道:“朕没了他,还不会吃喝玩乐了不成?”

女帝移驾清秋阁,所谓的第一美人歌妓环姬亲自在阁外迎接,宫人提灯沿着河岸排开,肃穆立于两侧,静候帝王仪驾。

华仪身着帝王玄袍,端坐在高高的轿辇之上,层层明黄纱帘垂在身前,龙涎香沾染领口,阔袖舒展,威仪自成。

环姬待娇辇停下,方才快步下阶,敛袖屈膝下蹲,“妾参见陛下。”

华仪抬手,由大宫女搀着步下轿辇,低眼俯视着这美人,“免礼。环姬姐姐,些许日子不见,可还在宫里住的惯?”

环姬起身,温柔一笑,“陛下这声‘姐姐’妾实在不敢当。只是说到住入宫里,该妾万分感激陛下才是——荣华富贵,妾如今都有了。”她微微一顿,又掩唇笑,“能陪着陛下跳舞,远远胜过在宫外,跳给那些王孙公子们看。”

华仪也露出一丝笑容,之前脸上的阴霾荡然无存。

环姬侧身,做了个手势,牵引帝王入阁。

华仪重新挽了头发,换了红纱裙,水色长袖迤逦在泛光地砖上,灿烂华光流转在缎发金钗尾,惊心动魄。

她坐在镜前,手指翻飞,以朱砂轻点眉心,胭脂晕染在眼角,螺黛横飞,勾出上翘眉尾。

蛾眉淡扫,即是天姿国色。

华仪起身,提起裙摆走入湖心,脚尖旋转,开始跳舞。

环姬也跳,两个极为美貌的女子挨得极近,香肩微露,长腿若隐若现。

月光如流水,洒入清秋阁。

华仪笑着,从长案边勾了酒来,仰头大笑着,边跳边喝。

环姬甩动水袖,缠住华仪纤细的腰肢,在她耳侧笑道:“陛下今日心情不好吗?”

华仪旋身脱离束缚,眼尾轻挑,道:“朕看起来像心情不好?”

环姬扭动腰肢,贴上华仪的背脊,“沉玉公子不在。”她低笑一声,身子一滑,也去拿酒壶。

华仪不豫道:“朕没他就不高兴了?”

环姬微微讶异,却实话实说:“陛下那么喜欢他,依妾看来,已经快到非他不可了。”

华仪不悦地皱了皱眉,脚步缓下来,双臂一垂,竟是不跳了。

环姬也立即停住,行了一礼,迟疑道:“可是妾说错了什么?”

“与你无关。”华仪走向软榻,坐下,长袖垂落在地上,她看着虚空愣神。

环姬左瞧右瞧,也觉得她不过少女心事,像是那等不被心上人理解的气闷模样,实在不像女帝,倒像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。

华仪见她看着自己,面带奇怪笑意,不由得蹙眉道:“看着朕干嘛?”

环姬扑哧笑了出来,面色一变,不知是惊惧还是好笑,只得跪了下来。

“妾冒犯陛下。”

华仪却问:“朕现在很可笑?”

“不是。”

“那你为何要笑?”

环姬迟疑地抬头,咬了咬唇,顾及帝王颜面不可轻易亵渎,怕说了会惹华仪生气,但权衡再三,还是老老实实将自己想法说了。

她不知沉玉是个什么样的人,但是只凭她所见的,沉玉对华仪的爱太深了。

华仪也喜欢沉玉,可是她总是矜持理性,让沉玉总是有些无法彻底如愿。

华仪听完沉默了。

她静了良久,披衣起身,抬手屏退所有人,冷淡道:“朕一个人走走。”

常公公在原地踌躇,直到女帝斗篷的一角消失在拐角里,才转过头,冷脸对环姬道:“陛下的私事,何需你多费唇舌?白白惹她不高兴,这事不能善了,不光咱家会有麻烦,你又能好得到哪去?”

环姬脸色微变,忙低头道:“公公教训的是。”

常公公轻哼一声,抬了抬下巴,又慢悠悠地提点道:“以后少在陛下面前提沉玉公子,他”

他话还未说完,忽然听见有人惊呼,随即许多宫中侍卫自暗处冲出,纷纷往前涌去。

耳边有杂乱人声,极为慌张,不知喊得是什么,常公公耳力极好,勉强听出个一二来。

他脸色唰得变得惨白,身子晃了晃,顾不得其他,飞快地冲了出去。

那些人喊的是——

“陛下落水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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