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(1 / 1)

李琊报了地址,笑说:“怎么,你要来接我?”

叶钊沉默片刻,“你在那儿做什么?”

“玩啊。”她蹙着眉,语气却理直气壮,“你到底来不来接我?”

“等着。”他说完便挂了电话。

她听着电话里的“嘟”音,咬着烟的过滤嘴,甜甜地笑起来。

回到包厢,李琊同李铃兰说:“山哥那边儿有演出,忙不过来,叫我过去。”

李铃兰说:“说你有事不行?”

“他已经过来接我了。”

李靳说:“那小酒吧是吧?勤工俭学是好事,小山茶要去就让她去吧。”

李琊端起杯子,一一敬酒,“干爹,三爷,我先走了。”

赵弘武想拉她的手,被她躲开,一溜烟就跑不见了。

唐季飞追到门口,“跑这么快。”

李琊上下打量他,似在问“跟着我干什么”,他很是别扭,“爸让我送你。”

“有人来接,你回去吧。”

他还是跟着她,“我知道你唱的什么。”

“我知道,你不说,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秘密。”

他问:“你不怕赵弘武知道?”

李琊“嘁”了一声,“知道又怎样,要不是有这么多人,当着你爹的面,我也敢骂他。”

唐季飞仔仔细细瞧着她,“他得罪你了?”

“你在他场子里做事,久了就知道了。”

“到底怎么了?”

她恨恨地说:“很久以前,他来茶楼,也不晓得我那天为什么没锁门,他摸到我房间来,动手动脚的。然后被我打了一顿,还好他半醉不醒的,没什么力气还手。”

他忆起往事,神色阴郁,“他不是什么好人。”

她在路边站定,回头望着会所,“里头能有几个好人。”

别克缓缓驶近会所,叶钊看见路灯下的女孩,按了声喇叭。她同身边的男孩挥手道别,坐上副驾。

照面第一句,李琊说:“二十万,你真好。”

“哪儿好了?”叶钊踩下油门,从反光镜里看见男孩还站在原地,望着车影。

“你怎么冷漠啊,我看见你就特别开心,你见了我不开心?”她只看着他,随车一起将路边的人丢在身后。

叶钊笑笑

,“你一个妹妹崽,怎么来这种地方。”

“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?”李琊眯起眼,不放过他任何微小的表情变化,“你来过。”

他并不答话,她泄气似的说:“唉,男的都一样。”

叶钊这才侧过脸来瞧她一眼,“你在想些什么?”

“别不承认。”

他笑了一声,“没人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,你过来玩的?”

“玩什么啊,商务性的聚会。”

“大忙人。”

“可不是,他们好烦的,非要逮着人喝酒唱歌。”

“嗯。”

沿路的光映在他的脸上,描摹出堪比大卫的雕塑。李琊凑到他身边,“你卖保险是不是也有很多应酬?”

“别闹。”他抓住她撑在档杆旁的手,放回她腿上。

李琊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搅乱了心神,掌心在腿上蹭了又蹭,才问:“是不是?”

他斜着看她,眼尾上扬,有些似笑非笑,“跟大忙人比起来,不算多。”

“我开玩笑的,哪有叶叔叔忙。”她脸上的漩涡深深,如飓风在海面卷出的浪口,翻腾到人心里。

他一手扶在方向盘上,一手抬起来摸了摸脖颈,“不是说不叫我叶叔叔。”

看着那骨节分明的手抚过清晰的喉结线条,她闷咳一声,“也是,怎么能把你和那些个讨人厌的家伙并列。”

“哦,不讨厌我了?”

“我。”她一时语塞,支支吾吾地说,“我,什么时候讨厌你了?”

他笑着看过来,她在他褐色的眸眼里看见玩味,心里一恼,转过去盯住窗沿,半晌才说:“叶钊!”

叶钊看着前方,“去哪儿,茶楼?”

“嗯。”李琊看见沿途的超市,掏出零钱放在驾驶台上,“上次的布丁忘了给钱。”

“不用了,我请你吃的。”

“那怎么好意思。”

“给你当司机就好意思得很。”他轻声说。明明是惹人生气的话,却叫他说得这样温柔。

“你说的。”她把钱收回来,望着窗外浮动的景像,没由来地说,“我累了。”

他没有接话,打开车载电台。DJ和听众连线,絮絮叨叨说着情感纠葛。

李琊仍觉得闷,忍不住开口道:“一直不懂这些节目为什么有人听,都是烦心事,不觉得无聊么。

叶钊知她是没话找话说,并不是要他回答,于是切了一个放音乐的电台。

不多时便到了目的地,她道谢后下车,走到茶楼门口,转身寻那辆别克,却只模糊看到一点,倏地就消失了。

这一天过得很漫长,李琊想了很多事,多到心里装不下。窗外看不见月亮,她躺在床上,毛巾裹着湿发,水从鬓角流到耳垂上,她渐渐睡着了。

早春的夜寒冷而漫长,楼外猫儿叫-春,如婴孩撕心裂肺的啼哭,又像怨女幽幽索魂,惊悚骇人。窗台上的盆栽生了新的枝叶,唯一的花骨朵在风中摇摇欲坠。

叶钊坐在电脑前,出神地看着屏幕。文档里是一篇短篇小说,讲述着并不动人的爱情故事。密密麻麻的字浮了起来,变成一角的硬币,哗啦啦砸在他身上。

他自嘲地笑了笑,落下笔名,把文件添加到邮件里,发送至编辑的邮箱。

已发送列表有好几个不同的地址,寄件人的笔名也随之变化,“一页”“果壳”“1979”……随手拣来的一般,唯独没有“叶钊”。这些笔名发表的短篇小说,也像随手写的一般,烂俗到供人消遣都不格。

哪有这么简单,他写不出像样的作品,更写不出打动人心的故事,唯有写许许多多的无聊短篇,赚些微薄的稿费来维持生活。

“叶钊”早在七年前就沉睡了。

大雾逐渐散去,天边能见着些阳光了,李琊到了山脚下,提着行李箱去拦的士。

前面的人抢先上了,的士扬长而去。停靠在一边的摩托车司机说:“坐摩托嘛!五块!”

她指着行李箱,“拉不动。”

司机忙说:“得行,我用绳子给你捆起。”

有好几辆摩托车载着学生飙上坡道,不见的士的踪影,她只好上了摩托后座。

凉风吹得她头发在空中乱舞,灌进她领口里,浸得牙齿都打起架来。

大学修建在半山腰,听上去多少令人匪夷所思。不过当地人早已见怪不怪,发大水救灾会用船将整栋楼拖走的城市,出现任何形式的建筑都不会令人惊讶。

李琊推着行李箱走进校门,女孩们手挽着手

她突然就生气了。”

“你说了什么?”

“我没说什么啊。”他有些焦虑,“她问我这几天干了什么,我老老实实说了。能干什么啊?”

她摇了摇头,怜悯地看着他,“你还是别请我吃饭了,赶紧找她道歉去。”

“我道过歉了,她还是不理我,明明我什么都没做错。”

“你是不是说了和我一起吃饭逛街?”

“说了,我说和你去了趟乐器店。”

“她有没有问你,是不是只有我们俩?”

季超思索片刻,点头说:“好像问了。我还说让你来乐队,你怕她误会就拒绝了。”

“完了,火上浇油懂不懂?她本来就对我有意见,你和我单独出来,还让我进你们乐队,并且还说我拒绝是因为怕她误会。”

“不是,不是事实吗……”

“我真是佩服!说者无心,听者有意,在她心里面,我就是单独约你出来,还在你面前装委屈的……长点心吧。”

“不是吧……”

“快去找她,我不想之后帮你再追一次。”

“那我走了?”

“果壳那派对之前你不要再找我了,谢谢侬。”

上课的日子着实无趣,李琊终于盼到周五,哼着歌下了山。耳塞里传来齐柏林飞艇的《WholeLottaLove》,她再一次想起酸奶布丁。

李琊踩着“欢迎光临”的语音进入便利店,忽地眼眸都亮了,“你在啊。”

“我不能在?”叶钊裹着他的棉大衣站在收银台后,手里握着笔,面前有一份摊开的报纸。

她走近了,瞧着他的眉眼,“我以为你在上班。”

“不是在上班?”他笑笑,转了转笔,“下班了,兼职临时有事,我来代班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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