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一章 孩子(1 / 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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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们是奉皇后娘娘的旨意出宫的,现下遇到了点麻烦,还请各位通传一声,让我们借地梳洗片刻。”叶公公抱着拂尘,有意露出腰上的牌子。
守门的侍卫互看一眼,随即转身跑里头去了。裴玉抬起头,目光落在大门之上的牌匾处。
九王府,黑匾金字,干净简约。从灰色高墙里隐隐透出沁人的梅香,虽已初春,冷冽之气仍在。
看方才侍卫们的装扮,再加上门府气派,大约九爷的生活过得比自己想象的要如意。
他微微颔首,低头看到自己单薄的素衣除了湿掉大半,还有刚刚摔着时染上的黑泥。再瞧鞋子,虽是梳白亲手所做,可总是与王公贵族的门府格格不入。
膝盖太疼了,他很想弯腰理一理身上的污渍。免得叫九爷看见了,让自己难堪。
“嘚、嘚、嘚……”鞋声传来,伴着金器的脆响,众人跪下行礼。
“九王妃。”
裴玉呆了几秒,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女人。一袭桃红襦裙,脖颈系着细缎梅烙披风,面若粉蕊,只是气质上多了层难以接近的生气。
原来,这就是九王妃。裴玉心里有些触动,果真长相与气质都是绝配九爷的。
难怪他喜欢。
“你是何人?见了本王妃连礼都不遵?”符酥酥一眼瞧见全身脏兮兮的裴玉,她伸手指了一下,美目瞪得浑圆。
还未等叶公公拉扯裴玉,忽然传来孩童的啼哭声。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一个婢女抱着孩子慌忙跑来。
“王妃,这孩子一醒就啼哭,您快看看。”
霎时,本高高在上的九王妃一边骂婢女无用,一边接过孩子,脸上慈爱地讨笑孩子。
孩子?裴玉脸色瞬间变得更白了。他失神地走前两步,想近距离看看那孩子的长相。
“你干什么?”婢女眼疾手快,一下子拦住裴玉。
“我想看看那孩子……”裴玉呆呆地说出这句话,却浑然不知自己此时多么荒唐。
符酥酥皱眉看了他一眼,仿佛看见什么污了眼的垃圾般,“你们几个愣着干嘛?把这流浪汉给我赶出去!看了就晦气。”
“您…您让我看一眼。”裴玉仿佛被抽去了灵魂,整个人只有一个念头,就是那怀里的孩子是九爷的么?
原来三年时间,娶妻生子是这样的画面。裴玉被几个人围上来,胳膊被费力扯着。
然而他却像是被下了蛊般,眼神直盯着符酥酥怀里的孩子。这样的眼神看得她心里发怵,只觉得裴玉是不是什么精神有问题的人。
“别别,九王妃,这是皇后娘娘要的人,千万别把他赶走啊。”叶公公从地上起来,挥手叫几个太监去拦侍卫。
符酥酥听到叶公公的话,眉头皱得更深了,皇后娘娘竟要这样的疯子。她嫌恶地斜睨一眼裴玉,随即抱着孩子转回府中。
“等等!王妃您让我看看孩子!”侍卫忽然松了手,裴玉猝不及防摔在地上,他却毫不在意身上的疼痛,而是扒着一个太监的手站起来。
未走的婢女拦住他,“你这疯子想做什么?九王妃是你能使唤的人?”
“那孩子……那孩子是?”
叶公公都看不下去裴玉这忽然地发疯,叫上几个太监抓住其胳膊。
“自然王妃家的孩子,疯子就是疯子,呸!”婢女往裴玉鞋上吐了口唾沫,随即跟上符酥酥了。
这句话,瞬间让裴玉安静许多。叶公公狐疑地看了他一眼,只见裴玉居然像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,唇色苍白,眼里万念俱灰。
“赶紧进去!”叶公公懒得想,顺手推了裴玉一把。
他踉跄一步,红红的眼角掉下一滴眼泪,融在脚边的白雪上。裴玉感觉自己的胸腔像是被什么死死堵住,半天呼吸不过来。
婢女的话在他耳里无限回荡,叶公公在旁的辱骂和推搡仿佛被自动屏蔽了。裴玉浑身忍不住颤抖,忍了一路的痛,此刻好像全都瞬间爆发出来。
全身,没有一处是不疼的。
他的视线渐渐模糊,脚仿佛生了根,一步也抬不起。原来梳白说的话,是真的。
尚且未看见他二人举案齐眉的样子,一个孩子就宛如利剑,百十把同时穿透了他的心脏。
“走啊你!”叶公公走到他面前,刚扬起手像一巴掌扇下去,结果看到满眼泪水,哭得十分狼狈的一张面孔。
裴玉微微仰头,再次看了一眼那张牌匾,初春的寒意一点点渗进了他的心里。
入了府,叶公公和管事借了一套下人的衣服,丢给了裴玉。他呆呆坐在柴房的硬榻上,整个人似一只木偶。
孩子……裴玉脑海里忍不住想,九爷和九王妃是如何恩爱,才得来这孩子。
“既是如此,为何要上山,为何要说想我?”裴玉淡淡地问道,可惜昏暗的柴房是不会有人回答这个问题的。
外头的叶公公又开始催了,裴玉转过身,拿起那套下人的衣服,穿在身上。
刚推开门,叶公公就拉着他到一处水缸面前。裴玉踉跄地几乎摔在水缸里,他伸手扶住缸沿,混乱中双眼一瞥。
才看见,自己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。裴玉愣愣地看着水面,面白如纸,脸上各种混泥血水,还有干掉的泪痕。
“赶紧洗干净。”叶公公不客气地推了他一把。
裴玉闷不吭声,可指尖刚触到那水面,就被冷得一个激灵,猛然收回了手。见此,叶公公不耐烦地啧了一声,眼神示意身边几个太监。
未等裴玉做好心理准备,身后几个人忽然将他摁到水里。
冰冷的水一浸到面上,立刻就叫裴玉冻得发麻。他极力挣扎,几个太监也非要他的命,只是浸湿,就被拉起。
裴玉被呛了好几口水,面上又痛又冷又麻,他全身近乎抽搐地大口喘息,几个太监用手胡乱洗净裴玉脸上的污泥,结果本就未愈合的擦伤被粗鲁一弄,倒渗出更多血来了。
“啧,怎么做事的?”叶公公挥了挥手上的拂尘,示意他们退下。
裴玉失了力,歪着水缸滑倒在地上,他发着抖抬眼看叶公公,颧骨处的伤口被几个指甲尖尖的太监给抠挖得更深了。
红色的血顺着脸颊流下,裴玉彻底站不起来了。他有些僵硬地抱住自己,半句话说不出来。
“起来!”叶公公踢了裴玉一脚。
哪知道,裴玉压根不理,死死坐在地上,只管着痛苦喘息。几位太监看好戏般围坐一团,叶公公面上无光,于是更用力地踢了裴玉一脚。
这一脚,直接踢在了裴玉的膝盖上。登时,裴玉惨叫出声,他蜷缩着倒在地上,抱着膝盖呜咽。
叶公公一愣,也觉着裴玉不像上装的了。几个小太监立马开口:“这奴才倒是会演,把咱们威名赫赫的叶公公都唬了。”
听此,叶公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,气急了便换手上的拂尘鞭裴玉脸上。
好在拂尘质地软绵,抽在脸上还不算疼。裴玉只抱着膝盖,刚刚那一脚踢得他钻心的疼,像是骨头都碎了般。
几个人在别人府里的柴房闹得厉害,下人们怕出人命,于是告知了管事,恰巧管事正与夏重商量事情。
“宫里的人在柴房教训人?”夏重看了一眼账簿,随即挥手道:“便随他们去,又不是什么大不了都事。”
“可是,那人都倒在地上不怎么动了。”下人们如是说道。
夏重想了想,也罢,免得等会九爷从宫里回来还要见了血,不吉利。于是站起身随管事一起到柴房去。
“起来啊!”
远远地,夏重就听见专属太监嗓音的叫骂。他微微皱眉,走快了几步。
“你们几个,要杀人去外头……杀……”吐出最后一个杀字,夏重以为自己在做梦。
那地上躺着的,分明是裴玉!
“住手!”夏重见叶公公居然还想踢他一脚,于是快步上前,挡在裴玉面前。
叶公公见清来者是九爷身边的贴身侍卫,登时哑火。他悻悻地往后站,“这奴才不听话,我教训几句便是了。”
夏重没理他,而是转身焦急去探查裴玉。只见他蜷缩成一团,唤他也不应。
“公公,我与他是多年好友,虽为奴才,若无大过,我先带他去休息休息。”夏重说完,也没得叶公公同意,直接将裴玉抱起,走向最近的书阁。
这边阁楼偏僻,书阁除了九爷与夏重可进之外,旁人是不许的。因此夏重安心将裴玉先带去了那里。
“你在这儿等我一下,我先去叫大夫。还有,九爷快从宫里回来了,到时是个什么情况,你再与他说吧。”
夏重把裴玉放在软榻上,这儿九爷时常呆着,一切都很干净,也有取暖的用品。
只是,从头至尾,裴玉都没有说过一句话。夏重有些担忧,他身上这样破破烂烂,怕是九爷见了要大怒。
“这是九爷的衣服,你把身上的换了吧,九爷见了会不高兴的。”夏重心细,还拿来了一套新的衣裳。
裴玉抬眸,视线越过夏重,看了周遭一圈。他抬起头来,夏重才发现他脸上破相了,而且神色憔悴至极,仿佛生着一场大病。
比起前几次相见,裴玉愈发地没有了精神,像是逐渐萎靡的花。夏重心里不由得心悸,他慌忙拿起桌上时常放着的新鲜甜食。
夏重记得,太子殿那会儿他极爱吃这些东西,九爷投其所好,可是把单纯的裴玉给骗到手呢。
“饿了吧?你看,九爷一直惦记你爱吃这些,总是叫人备着呢。”
裴玉的目光慢慢飘到夏重手上,那软糯可口的吃食,确实是曾经最爱的。
可是如今,他已经尝不出甜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