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4節(1 / 1)
他又對謝蘊昭說:“這是西北龍象寺的淨塵大師,乃龍象寺方丈親傳弟子,曾經排名神遊境《點星榜》前五,現今已是歸真有成。”
“阿彌陀佛,佛門不講道家境界。貧僧僥幸證得菩提境,衛施主過譽了。”淨塵大師一板一眼地說。
他是個一看上去就知道這個人非常正經的人。單論相貌,他也說得上年輕俊朗,額心卻有一道深刻的紋路,似是常年皺眉所致。
“兩位施主特意前來,所為何事?”
他又皺起了眉頭,簡直像在暗示“沒事趕緊滾”。
衛枕流視若無睹,仍自若地微笑,道:“我門中有一弟子在城裏失蹤,目前得知她在願力匯集之所。這扶風城中就數浮屠塔願力最為深厚,還請淨塵大師通融,讓我和師妹進塔一觀。”
淨塵頓時色變。
四周聽見對話的人也大驚失色。
“師兄,不可!”
“萬萬不可!”
“這是褻瀆佛門!”
“佛家聖地,怎能讓修士踏足!”
然而奇怪的是,淨塵雖然也臉色不佳,卻並未急著駁斥。反而他露出了一種糾結猶豫的神色。
衛枕流觀察著他的神色,隨手布下一隔音陣法,繼續道:“這事聽說同沈佛心有關,淨塵大師果真不知情?如果有任何線索,還望告知我等。”
淨塵發現了他的舉動,有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。
“佛心師弟……我不能斷言他與此事無關。”他一顆顆地撚動佛珠,似是借此平息情緒,“我們奉命前來扶風城布道,但在修建浮屠塔時,師弟的理念與我有些不和……後來他就拂袖離去,不再管浮屠塔之事。”
“我聽說他同九千家主走得極近,也曾問過他為何與凡世富商往來密切,他卻什麽都不說。”淨塵歎了一口氣,“但他自幼長在龍象寺,小時候還是我把他帶大的……四十年的時間,我總能說了解他不少。”
“師弟他……應當是有什麽計劃。我敢保證浮屠塔內沒有你們要找的人,何況如果真是師弟所為,他也不會這麽簡單就把人關在塔中。”
衛枕流頷首道:“話雖如此,但以防萬一,我們還是要進塔一觀。”
淨塵皺了皺眉。
他當然並不情願,因為佛門與道門雖然近千年來還算和睦,內裏卻仍舊小紛爭不斷。
佛門是修士之中唯一會“修煉”願力的存在。他們會度化惡念,將願力中的善念剝離出來,再將之轉化為自己的力量。所以越是佛法精深、壽數悠長的佛修,就越積累了深厚的力量,也越能壓過同階層的修仙者。
修仙者利用願力穩固心境,這些願力最後還是會回歸天地;佛門利用願力修煉自身,這些願力最後都會消失。
因此所謂“佛道之爭”,既是修行理念的大道之爭,也是修行資源之爭。
可是佛心師弟……
淨塵左思右想,最後還是板起臉。
“我不能這麽簡單地放你們進去。若二位施主有什麽指教,還請讓貧僧見識一番。”
他身上有刺眼的金色佛光閃動,從佛光中更是幻化出了隱約的菩薩相貌。
四周信眾立刻激動起來,不停高呼“菩薩顯靈”,不斷叩首。
其餘和尚也齊齊念誦佛經、敲響木魚;無數誦經聲重疊在一起,指引願力降臨到淨塵身上,讓他身上的佛光越來越盛。
道門兩人抽出長劍。
淨塵站在大光明中,好似真佛降臨。
“若要進浮屠塔,先過貧僧這一關!”
然後,他又忽然壓低了聲音:
“如果最後證明真是師弟……還請二位將他交由龍象寺處置。”
“他其實不是壞人……他曾為拯救西北一城百姓而獨自度化十萬惡鬼,不惜毀去容貌,他的的確確是有佛心的。”
淨塵說完,忽然翻轉手掌,在其他人目光死角處往自己心口一拍,立即便噴出一口血來。
衛枕流和謝蘊昭齊齊一怔。
淨塵卻已白著臉退到一旁,不顧師兄弟阻攔,便在塔身上拍開入口。
“出家人不打逛語。二位——請!”
謝蘊昭唇角動了動。
擦身而過時,她終於忍不住低聲歎了一口氣。
“如果沈佛心他……辜負了你的期望怎麽辦?”
淨塵一板一眼地回答:“貧僧的師弟,罪孽貧僧一起擔,死不足惜!”
衛枕流投去一瞥,眼神平淡。
“淨塵大師,真正在意你的人不會讓你擔責,讓你擔責的人往往並不在乎你的想法和生死。”他說,“還是更惜命一些的好。”
作者有話要說:
嗐,沒有人是完美的,師兄他就是這性格,也不是說會一直固步自封。
這一卷的高/潮要展開了。
感謝在2020-06-1723:40:55~2020-06-1823:42:5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~
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:一隻菜菜子、水目1個;
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:不歸之匕首50瓶;mycz40瓶;vermouth20瓶;西瓜霜、冥王七號、飛上枝頭做閑魚、雪後紅泥10瓶;沫7瓶;晚煙6瓶;風吹山外雲、愛吃的豬、阿樂、逍逍酥、大丸子5瓶;曲慕笙4瓶;胖胖3瓶;幸淵2瓶;秦九、木九九九九九、懶雲、克製刷書、書文玉1瓶;
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,我會繼續努力的!
第124章扶風城的格局
當謝蘊昭和師兄逐一檢查願力塔時,其他同門還在戲台上兢兢業業地演出。
即便是陰天,也不會減少人們對表演的熱情。何況為了吸引觀眾,柳清靈絞盡腦汁,保證《新梁祝》每天都有不同內容的小劇場,然後交錯著上演。
本來就大受歡迎的節目,隨著口碑的遠播、瑤台花會的臨近、遊人的湧入……漸漸有了席卷全城之勢。
甚至聽說有“聰明人”學了這《新梁祝》,跑到扶風城以外的地方演出,雖然和原版差了不少,卻也因別出心裁而吸引了不少觀眾。
一來二去,他們竟真的有了競爭頭名的實力。
原本是值得高興的好事,可今天的北鬥修士都高興不起來。
尤其是和佘小川關係良好的陳楚楚。
她性格活潑外向,與小川一直玩得來,現在聽說小川失蹤,背後似乎還有什麽大陰謀,哪裏放得下心?
上午的《新梁祝》演完了,下午還有一場。
外頭掌聲雷動、喝彩連連,還有人丟打賞到主演身邊。陳楚楚躲在幕後看著看著,目光就飄向了願力塔。
謝蘊昭他們傳信說,妖族的圖騰塔、佛門的浮屠塔中都一無所獲,還剩個道門的八卦塔沒有檢查。
正巧,他們演出的地方也離八卦塔很近。
“……楚楚!”
她醒過神,陡然發現燕微就在自己眼前。她穿著男裝、添了妝容,真像個唇紅齒白、冷峻優雅的美男子。
石無患站在不遠處,斜倚著欄杆,裙擺與發梢一同飄揚,漫不經心的模樣也真好似個俊俏無雙的女郎。
陳楚楚每每總喜歡調侃他們一番,現在卻懨懨的沒什麽心情。
但她還是努力笑出來,說:“謝幕了?休息一下,下午還有……”
“楚楚,你去八卦塔那裏看看吧。”
燕微拿折扇在她肩上輕輕一敲,唇邊有一朵淺淺的笑:“小川失蹤才是一等一的大事,為了我的好勝心而讓你們被絆在這裏,我已經十分抱歉。楚楚你既然不上台,就也去探查情況吧。”
“啊?可……”
陳楚楚頓時心動,但看著手邊的琴,她又猶豫起來。她是《新梁祝》的伴奏,少了她怎麽演?
“我來。”
柳清靈按住了七弦琴。她穿著銀藍色的華麗長裙,戴著點翠的首飾,是他們幾人裏頭打扮得最華貴精致的一個,比何燕微更像個富貴人家大小姐。
她略昂著下巴,有些頤指氣使道:“我早就想說了,你那琴彈得也就是將就,我十五歲時便彈得比你好了。快去快去,好不容易有個借口攬下伴奏,你莫攪了我的好事!”
陳楚楚瞪她。
瞪了片刻,卻又笑出來。
“你真是不會說話!小心我記恨你。”
她跳下舞台,又朝他們揮了揮手。
“那我就不矯情了,多謝你們!”
她踏上飛行器,衝正東方的八卦塔而去。
何燕微望著她的背影,一瞬間很想拿出自己的劍,也回到自己的劍修生涯中,去將那些藏在暗處的鬼祟敵人都斬殺殆盡。
但是……再等一等,等她將對家族的執念履行完畢。
她按了按心口——這裏跳動的是否依舊還是一顆一往無前的劍心?
當她因親人亡故而過分執著於“上七家”的名聲時,她是否已經陷入了某些迷障?
烏雲流轉,雲層縫隙裏透出一點日光的痕跡。
天地間的氣息與鼎沸的人聲聯係,帶來了某種玄妙的感悟。
何燕微閉上眼,握緊折扇扇柄,就好像她以往握住本命法劍的劍柄。
“我是修士,是北鬥的劍修。”她忽然說,“不忘塵緣,卻已斷塵緣。”
她話說得有些不明不白,周圍的同門卻都聽明白了。
顏師兄倚著大白鶴,笑道:“靡不有初,鮮克有終。不光是對家族的責任,還有大道的修行。恭喜你,何師妹,你心境桎梏鬆動,想來進階無我境後階已是指日可待。”
“還要多謝諸位同門願陪我鑽這牛角尖。”
何燕微看著遠處願力塔的尖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