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3、第二十三章(1 / 1)
桃色今日休息,神情恍惚地在游廊上游荡,最后不知不觉晃到英景的院子里。
英景是瑶光殿大太监,自然也有一个单独的院落。
他今日也还未去上值,见她入门时还差点被绊了一跤,不由面露惊讶之色。
“怎么了,可是娘娘那边出事了?”
桃色回神,一向活泼开朗的性子难得闷闷地瞟了他一眼,瘪着嘴不说话。
英景为她倒了一杯水,让人坐下说话。
“还是小皇子那边有问题。”
明德帝前日便送入皇陵,郑阁老当场宣布谢延为新帝,这下瑶光殿顿时热闹起来。
民间到处都在讨论此事,高门大户间的目光也落在这座一直不声不响的宫殿中,更别说在內宫中引起的热闹。
太后送了三位教导嬷嬷,四位老师也紧跟着被送入宫中,飞快地安排上新帝的识字课程。
若不是现在不能随意进宫,只怕觐见的命妇会更加多。
整个內宫都开始操办新帝登基一事,连着明沉舟都忙得脚不沾地,为了大礼日夜接待各宫尚宫太监。
结果谢延昨夜大晚上偷偷跑到明沉舟屋子的柜子里躲了起来,动静闹得很大,幸好后来被明沉舟自己找出来。
明沉舟无奈,只好先把三位嬷嬷送回去,又差人给四位老师定下时间,一天只让谢延学习四个时辰,最后才把人哄回偏殿。
可太后和内阁那边并未放弃,每次都借着名义送人过来。
难不成又是太后和内阁那边出幺蛾子了。
英景眉心不由皱起。
桃色见状连连摇头:“不是不是,娘娘把殿下护得好好的。”
“那怎么了。”应景松了一口气,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,笑说道,“怎么今日失魂落魄的。”
桃色趴在桌子上,握着那盏热茶,小声说道:“你有没有觉得……”
应景抿了一口茶,不解地看着她。
“娘娘和掌印,不对劲……”
“噗!”
应景头一撇,喷出的茶水幸好没有落在桃色脸上。
他难得心慌,手指微颤:“你,你怎么知……你为何这么说。”
幸好桃色性子大大咧咧,丝毫没有他的异常,只是苦着脸说道。
“先帝大行最后一日时,娘娘和掌印见面,娘娘还给掌印递手炉,掌印还这样这样还娘娘手炉。”
她伸手包着英景的手,一本正经地吧那日的动作演示了一遍。
英景心跳极快,只觉得桃色的手极为滚烫,连忙把手抽了出来。
“我们在掌印身边也有四五年了,你瞧瞧掌印什么时候跟人这么近过,还手搭手的。”桃色不觉有异,托着下巴,长叹一口气。
“为了这事,我已经三天没睡好了。”
她这一下顿悟,好像突然聪明了许多:“还有掌印总是看着娘娘,哎,掌印何时睁眼看过人啊,连着封禀笔都是爱答不理的。”
“还有还有,五皇子如今已经是铁板钉钉的新帝了,所有人都给五皇子送东西,只有掌印给娘娘送来一个玉佩。”
英景越听越觉得头疼,连连敲着桌子打断她的话,仔细打量了一下桃色,这才咳嗽一声一本正经忽悠道。
“你看错了!”
他斩钉截铁说道。
桃色一头雾水,圆滚滚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。
“那玉佩是娘娘找掌印谈事落在那边的。”他倒打一耙,迅速说道,“你好歹是娘娘的贴身大宫女,竟然连娘娘的玉佩都不识的,以后做事可要当心了。”
此话一出,桃色顿时心虚,捏着手指,小声说道:“这样啊,衣服玉佩都是柳行姐姐弄的。”
“还有你刚才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。”应景话锋一转,生硬解释道,“娘娘和掌印如今已经结盟,这些算什么,不要胡乱瞎想。”
桃色啊一声,眨眨眼,犹豫问道:“是,是吗。”
“自然!”应景信誓旦旦地说着。
桃色松了一口气。
“这就好!”她拍了拍胸脯,大大咧咧地说着。
“我还以为娘娘和掌印就跟宫女和小黄门一样了呢,虽然说不出什么道理,可我总觉得不好,对娘娘不好,对掌印也不好,可能对小皇子也不好。”
她乐呵呵地笑了一声,英景吓得又是咳嗦了一声。
“没事就好。”她脸色已经恢复正常,“那我去和柳行换值啦。”
英景目送桃色蹦蹦跳跳地出了院子,脸上笑容缓缓敛下,最后沉重地叹气了一口气。
作为瑶光殿和始休楼的递话人,娘娘和掌印如何相处,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。
娘娘在以身饲虎。
那掌印呢,是在隔岸观火吗?还是,另有所图。
他心思沉重地想着,只寄希望于两人都能平平安安,和睦共处。
————
明沉舟之前忙得脚不沾地,脑子变没有多余的事情,可一旦闲下来,那日湖边谢病春的话便清晰地在耳边围绕。
——“娘娘可准备好代价了。”
那一日,她终于无比清楚谢病春到底要什么。
因为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。
放肆而炙热的目光。
从小到大,她在许多人的注视中感受到这样的视线,可第一次觉得这种目光并不讨厌。
大概是谢病春目光灼热但神色太过冰冷,与其说他在打量一个女人,不如说他在评估一个事态,且这个代价她早有预感,也早已准好准备。
她既然选择依附于谢病春,想要往高处走,自然也明白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道理。
谢病春是她的助力,也是她的跳板,一时低头并不让她觉得羞耻,而且,他一个阉人能做什么。
明沉舟摸着下巴,权衡利弊后只觉得这个买卖不亏。
只是这个代价到底是否在事成之时兑现?
还是选个最佳时机物尽其用?
她心中有个隐隐的时机。
也许可以用来对抗太后。她想。
“娘娘,太后那边派人说殿下今日应该搬去乾清宫。”柳行站在门口传话。
乾清宫自来就是帝王休息的寝宫。
明德帝为了和皇贵妃隔邻而居这才搬到乾坤殿。
明沉舟回神,不由失笑。
太后当真是迫不及待想要把谢延带离她的身边。
可谢延只有五岁,甚至字也认不全,谁都知道,继位之后,外朝上是司礼监和内阁会相互辅政,內宫便是后宫两位主人的较量。
太后这才先一步下手。
“那你们就先一步去布置吧。”明沉舟懒洋洋打了个哈欠,随口说道。
柳行有些犹豫,随后小声解释道:“太后的柏寿殿距离乾清宫只需要半个时辰。”
瑶光殿距离乾清宫却要一个多时辰。
太后此意分明就是要先一步斩断明沉舟和小皇子的关系。
明沉舟微微一笑:“布置是我们该做的本分,但谢延搬不搬是谢延的事情,那时他已经是新帝了,哪里能让我们左右。”
柳行一愣,回过神来点头应下。
明沉舟撑着下巴,百无聊赖地翻着书,突然对着一侧的英景招招手。
英景束手,恭敬上前站在身侧。
“进来点。”明沉舟看着两人还隔了两尺的距离,热情说道。
英景一愣,犹豫地又上前一步。
那距离还能躺下一个桃色,明沉舟啧了一声,主动挪了位置,坐在靠近他的那一侧。
英景惊讶抬头。
“就,你知道……”明沉舟捏着腰间的流苏腰坠,到嘴边的话突然开始结巴,“那个吧?”
英景不解:“娘娘想说什么?”
明沉舟一咬牙,趴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。
英景瞪大眼睛,耳朵连着被衣服遮挡住的脖颈一下便成了通红之色,难得失了镇定,眼神飘忽不定。
“你去给我找找。”
明沉舟睁着无辜的大眼睛,装似镇定地补充着:“最好详细一点,多一点。”
英景出门前,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一下。
————
日子一闪而过,司礼监和内阁难得没有再闹矛盾,颇为和气地过了两个月,朝臣心中紧悬的心也落了下来,只求了天佑大周。
二月初二乃是钦天监选的明兴帝登基之日。
谢延却在天未亮时独自一人跑到明沉舟的寝殿。
他突然出现在寝殿,整个瑶光殿便乱了起来。
“娘娘。”小孩光着脚,身上穿着白色的寝衣,站在屏风后,倒影落在屏风上,小小一只,局促不安。
“怎么了?”明沉舟随意琯了头发出门,把人牵进屋子。
谢延不说话,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,贴在她腿边站着。
“娘娘今天陪我一起去吗?”他自己乖乖爬上圆凳坐好,小声问道。
明沉舟摇头。
谢延瞪大眼睛,定定地看着她。
“之前不是都去过好几次了吗。”明沉舟接过桃色递来的小鞋子,弯腰给他穿上,“我让英景陪着你。”
谢延双手搭在她肩膀上,再一次倔强问道:“娘娘不能陪我一起去嘛?”
明沉舟摇头认真解释道:“我是女子,去不了皇极殿。”
谢延捏着她的衣摆,又开始不说话。
“还有两个时辰就要大典了,你怎么跑我这里了。”明沉舟拿着帕子给他擦擦脸。
谢延握着她的手。
“那我还可以和娘娘住一起吗?”
明沉舟一愣:“为何这么说。”
“陈嬷嬷说我今日就要搬去乾清殿了。”他闷闷说道,“我不能和娘娘住一起了吗?”
陈嬷嬷就是太后送来的教导嬷嬷。
明沉舟摸着他的脑袋,犹豫片刻说说道:“按理也该如此。”
谢延抿着唇,不说话。
“娘娘也不要我了吗?”
许久之后,谢延小声说着。
巴掌大的小脸毫无血色,漆黑明亮的眼睛不瞬息地盯着明沉舟、
他五岁之前整个世界只有慕容儿一人,旁人更是见也没见过,话也不曾说过一句,这也导致他说话总是慢吞吞的,反应也比别人要慢一些。
可五岁之后,他被谢病春送来瑶光殿,他的世界便多一个明沉舟还有一只猫。
每当他坐在那间高大敞阔的偏殿中,虽懵懵懂懂却又敏锐的感觉出不一样的处境。
——“听他们的话,等他们都死了,你就杀了明沉舟,杀了谢病春。”
——“不要怕,慕延,活下去。”
娘当日急促却又镇定的声音被他牢牢记在心中,他茫然却又下意识地听着明沉舟的话。
他日日都想为娘报仇,夜夜都想直接走到最后一步。
可现在,他不想娘娘死。
他捏着新衣服,慢吞吞地想着。
娘娘很好,笑起来好温柔。
他从不曾见过这样美丽又温柔的人。
就像现在一样,娘娘会伸手把他抱在怀中。
“谢延,很多事情你要自己去做,你娘教过你的,对吗。”明沉舟蹲下来,把人抱在怀中,小声说道。
谢延垂眸不说话。
“你是个聪明的孩子。”她摸着谢延的脑袋,“你不想为你的母亲报仇吗?”
谢延一动,侧首去看明沉舟的侧脸。
“报、仇。”他缓缓说着,双手紧紧环抱着她的脖颈。
明沉舟在他耳边轻声又坚定说道:“你只有往上走才能为你母亲报仇。”
“不要怕,慕延。”
——“不要怕,慕延。”
两个声音奇异地叠在一起,谢延捏着她肩甲上的衣服,许久之后这才低声说道:“我知道了,娘娘。”
明沉舟亲自把人送回乱成一锅粥的偏殿,看着他乖乖爬上凳子坐好,这才转身离开。
二月的天,亮得晚,白茫茫的天色格外清廖,春雾还不曾退去。
明沉舟穿着单薄的春裳走在游廊上,雾气迷漫,整座宫殿都在朦胧中醒来。
淡红色的裙摆在风中微微扬起,在灰色地砖上留下一道亮丽的弧度。
“娘娘为何不直接让殿下留在这里。”柳行跟在后面不解问道。
明沉舟失笑,她脸上依旧是温柔的笑意,可此刻响起的话却又带着清冷冷的雾气,显得遥不可及的冰冷。
“我能开口第一次,那之后呢。”她绕过一簇热烈绽放的垂枝红千层,面前的视线顿时豁然开朗。
她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下垂,避开那支垂落下的红色花枝。
“谢延必须自己先想明白。”
“小殿下即便想明白了,可太后如今看来也会百般阻挠。”柳行皱眉说着。
明沉舟翘了翘唇角,缓缓说道:“那便是看我的手段了。”柳行蓦地后背窜过一阵阵战栗,她走在明沉舟身后,第一次认真打量着她。
明沉舟似乎不会生气,哪怕是刚入宫时尚服局的阳奉阴违,也不过是高举轻放,死了一个小宫娥就把此事掀了过去。
平日里更是毫无架子,连着桃色也越发胆大包天,英景这般守规矩的人偶尔也能看到他松懈下来的笑,哪怕对着被人塞进来的心思叵测的人,只要不越线便都听之任之。
温柔又无害,是深宫中人人都想遇到的主子。
可今日,她窥破那点温柔皮囊下的凌冽的骨血。
“你能去始休楼吗?”许久之后,明沉舟低声问道。
柳行一愣,缓缓点头。
“那就等会陪我去始休楼。”明沉舟踏入大红色门槛,低声说道。
————
随着谢延被人拱卫着离开后,瑶光殿顿时安静下来。
英景作为瑶光殿一等大太监自然可以随行,而且谢延依赖他,一直要他在自己的视线中不许走。
这样一来,其他人就不能靠近新帝,是以太后送来的太监还有司礼监安排的人便都远远跟着,靠近不得。
明沉舟目送他们队形奇怪地离开后,笑了笑:“谢延倒是有些脾气。”
桃色不解,歪头看她,随后又开朗问道:“娘娘最近在看什么书,怎么封皮都包起来了,是国子监新送来的监本吗?”
明沉舟缓缓收紧手中的蓝皮书,咳嗽一声合上书页,装若无事地说道:“没,找英景送来的小画册。”
“哦,怪不得,我看英景这几天神神秘秘的。”桃色乐呵呵地说着。
明沉舟眼珠子一转,撑着下巴,岔开话题问道:“你有对食吗?”
桃色脸色瞬间红了起来,但目光却没有躲闪,水汪汪地看着明沉舟:“没有,娘娘怎么问这些,羞死人了。”
明沉舟挑眉:“之前不小心看到过,我看英景反应,还以为挺常见的。”
“是挺常见的。”桃色叹气,随后又忙不迭解释着,“但大家没有做出不好的事情,也没有忘记本分,只是深宫寂寥,想要人陪着说说话而已。”
明沉舟了然点头,温和说道:“孤身入宫本就需要陪伴,合情合理。”
桃色见她果然没有厌恶之色,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,随后欢快问道:“娘娘怎么问这个?”
“司礼监几位都有吗?”明沉舟笑脸盈盈地问着。
桃色皱眉想着:“只听说杨禀笔有一位,其余的都不曾听说。”
“是藏得深吗?”
“那不是的,这些事情其实都藏不住的,毕竟多了一个人嘛。”桃色连连摇头。
“汤禀笔爱好钱财,对此事并不感兴趣,黄禀笔性格最好,宫中姐姐妹妹最多,可好似也没听多特别青睐谁,至于封禀笔,他原是皇贵妃提携出来的,又拜了前任掌印为义父,被送到司礼监后也没空想这些。”
她说话又快又脆,倒珠子一般吐了出来,没一会儿就把宫中那些位高权重的大太监们过了一遍。
“至于掌印。”
她话音一顿,脸色苦了苦:“反正没听说始休楼有宫娥,掌印和宫中几位尚宫关系也淡淡的,就谁也不亲近。”
这话刚说话,桃色突然抿了抿唇,目光落在明沉舟的手腕上,嘴里重复了一遍:“不亲近的呢。”
“多不亲近?”明沉舟突然好奇,附身去问。
桃色一惊,吓了一跳,眨眨眼,小声说道:“就很不亲近,之前听说有宫娥买通始休楼的侍卫和黄门溜了进去,想要自荐枕席……”
“然后呢!”明沉舟连忙追问道。
“掌印把他们都杀了。”桃色小圆脸白白的,小声说道。
明沉舟倒吸一口气。
“反正掌印很不喜欢别人靠近的。”她的目光又忍不住落到明沉舟的手上,嘴里又一次嘟囔着,“很不喜欢的。”
“倒是柴米油盐不进。”明沉舟啧了一声感叹着,随后忍不住又八卦了一下,“这样的人多吗?”
桃色点头,砸吧嘴,颇有些感慨:“多的啊,毕竟掌印又厉害,还长得好看,手指还长……”
“手指长?”明沉舟敏锐地捕捉到一个熟悉的重点。
“咳咳。”
门口柳行不知站了多久,她先是斜了一眼口无遮拦的桃色,最后这才行礼说道:“都安排好了,娘娘打算何时去。”
桃色一惊:“去哪啊,去玩吗?”
“你是十六岁,不是六岁,除了玩还能干吗。”柳行不冷不淡地讽刺道。
桃色顿时哑巴了,恹恹地站着。
“大典还未结束,掌印也未回来,不急这时,你也辛苦了,先去休息吧。”明沉舟解围道。
柳行临走前还瞪了一眼桃色。
桃色捏着手指不说话。
“柳行好似对掌印的事情都很上心。”明沉舟看着柳行离开的背影,不动声色地问着。
“嗯,她和英景都是掌印救下的人。”桃色顺口解释着。
“那你呢?怎么入司礼监的?”
明沉舟笑问道。
桃色大眼睛眨巴着,小声说道:“奴婢也不知道,是掌印点的奴婢。”
“那你也识字吗?”
“司礼监的人都要去内书堂读年的,我资质愚钝只读了三年就不想读了。”
桃色叹气,小脸上的肉皱成一团,主动自爆,神色间是说不出的天真可爱。
“柳行姐姐就很厉害,她原本就是官宦人家出身,会好多书,字也写得好看极了,掌印很多事情都叫她办的,英景也是,听说家中弟弟妹妹读书都很厉害,他自己也很厉害,大家都很厉害的。”
“你也很厉害。”明沉舟笑说着,“各有各的长处,何必那你的短处和别人的长处比。”
“啊!掌印也是这般说的!”桃色眼睛一亮。
“奴婢有次被老师骂,大晚上坐在河边哭的时候,恰好碰到掌印从司礼监回来,掌印竟然停下来安慰奴婢!!”她脸上带着一点见了鬼的心有余悸,可眼睛却是笑眯眯的。
“不论别人如何看待掌印,掌印在奴婢心中,就是一个好人。”
她难得认真地说着。
“很好很好的那种。”
她坚定地重复了一遍。
明沉舟只是看着她笑。
看着娇憨的桃色,她总是能想到表哥家那位十三四岁的小表妹,天真浪漫,赤忱善良,尤其是功课写不出来,也喜欢躲起来哭鼻子。
她劝了好几回,甚至有次还意味撞到别人,幸好路人匆匆赶路,没有计较。
明沉舟每次都在想,她一定能走出这条荆棘困境。
————
明沉舟还是第一次大白天前往始休楼。
“外朝还未散,掌印应该还未回来。”
柳行低声说道。
明沉舟笑着摇了摇头,神神秘秘说道:“一定回来了。”
柳行侧首去看她。
“因为……”明沉舟蹙眉想了想,“谢病春好像不是爱凑热闹的人。”
她自己说完便先笑了起来。
“我与他有约,想来掌印也是明白的,不会让我空跑一趟。”
她带着纱罩,声音便从妙曼轻纱中轻飘飘地传出。
柳行嘴角微微抿起,随后沉默地继续朝着始休楼走去。
“呦,一个时辰前就回来,现在大概在楼中……在哪?在哪奴婢就不知道,掌印这脾气柳姐姐也知道的,不喜人跟着。”
还是那个小黄门笑脸盈盈地回着柳行的话,可眼睛却总是朝着她身后带着面纱的人看去。
“好了,掌印回来就行。”柳行挡住他的视线,淡淡说道。
“哎哎,柳行姑娘不愧是跟了掌印五年的人,掌印的心思当真是琢磨的厉害。”守门的小黄门见状立马开始拍马屁。
柳行悄悄去看明沉舟,却见身侧之人不动声色,并未出声。
“这是?”小黄门借杆子往下爬,也跟着打量着她身后之人,只是越看越惊疑,“这不是……”
柳行打断他的话:“话多惹祸,不必多言。”
小黄门立马捂着嘴不说话。
柳行送去一锭银子,这才带着人朝着内院走去。
“呦呵,倒是稀奇,到底哪位掌事姑姑啊,能劳烦这两位祖宗亲自带路。”小黄门抛着银子,不解自言自语着。
始休楼内院中,明沉舟第一次看清整个这座代表至高无上荣誉院落的全貌。
亭台楼阁,孤峰突起,池馆水榭,昂霄耸壑,当真是极尽奢华琼靡之势。
倒是和谢病春清清冷冷的性子截然不同。
“娘娘去哪里等人,不如就在荷花亭吧。”柳行轻声说道。
明沉舟扫了一眼这个狭小的,熟悉的荷花亭,莫名哼唧了一声。
“去他休息的地方。”
柳行欲言又止,却见她熟门熟路地朝着内院走去。
“掌印不在。”柳行看着紧闭的大门,不知为何轻轻松了一口气。
明沉舟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,也悄悄在心底吐出一口气,随后摘下兜帽,直接朝着大门走了过去。
——不在也好,先做好心里准备,万一能吓他一个措手不及呢。
明沉舟自我安慰着。
“娘娘。”
“没事,我在这里等他。”明沉舟直接推门而入。
“你先回去吧,到时候让英景来接……”
明沉舟突然僵在远处。
屋内有人!
明沉舟盯着屏风后若影若线的人影,直接愣在原处,随后听到一阵轻微的晃动水声,更是头皮发麻。
谢病春竟然在沐浴!
哪怕隔着那扇纯白色的鲛纱四面屏,明沉舟也感觉到被一双漆黑阴冷竖瞳紧盯的窒息感。
“娘娘自荐枕席的方式倒是别出心裁。”
一声轻笑在耳边炸开。
年轻的掌印大人抬眸,漫不经心地问道。
作者有话要说:1.周日上夹子,所以更新在晚上十一点,
2.预收求收藏古言《贵妃金安》、奇幻《我的徒弟是戏精》,感恩qaq
温家突逢大变,为挽救家族,温如玉听从表舅的建议进宫,去给开文帝冲喜。
圣人高龄,一眼望到头的岁数,就是能救回来,温如玉也自觉可以清闲安稳地荣升太妃。
不成想大年初一,太子大胜回朝,她一抬头看清那张俊美却冷淡的脸,心中咯噔一声——
入宫前她意外睡过的人,竟是太子!
幸好他看了她一眼,又冷淡地转回视线。
温如玉:“……”他好像不记得了,那自己在后宫还是有望安逸过日子的。
当朝太子命中带煞,不得圣心,出入战场,九死一生。
喧嚣的宫宴上,温如玉见他在独酌,无人上前;
热闹的御书房中,温如玉又见他独自站在角落里,无人靠近;
皇家狩猎,温如玉追兔入林,见他策马独行,身影寂寥。
无亲无故,无朋无友,看着挺可怜的。
那日帝王大寿,大雪纷飞,温如玉贪杯,喝得微醺,去外间散酒。
半昏半睡间,她好像看到有个眼熟的人站在面前,声如玉石:
“玉贵妃为何总那样看着孤?”
陆行克母克妹,不得父皇喜爱,少时便自请上战场,边关苦寒,只有血溅到自己身上才觉得人是活着的。
午夜梦回,他却时常做一个梦。
梦中少女眼眸明亮,笑容狡黠,举着一坛子酒,与他大笑痛饮。
就像父皇新纳的这位贵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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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.凤火作为一只火凤凰,生来有识,结果一睁眼发现自己在一个冰岛上。
离谱!
结果更离谱的是,她竟然走不出这个冰岛。
在第九十九次准备逃出这个破岛时,她不仅没成功,甚至还被一个婴儿碰瓷了。
那婴儿天煞孤星命格,自带血气光环,体内还有不知名煞气在涌动,最重要是凤火一见他就难受。
她嫌麻烦直接扔回海里,但是第二天,婴儿笑呵呵地出现在自己睡觉的梧桐树下。
连扔三次,次次如此,凤火掐指一算,不得不捏着鼻子捡了回去。
小孩武学天赋点满,做饭天赋点满,就连一张脸都长得越发俊秀。
是个不用操心的徒弟。
徒弟哪哪都好就是身体不好,一入寒天,万蚁噬心。
凤凰岛一年三百六十五天,三百六十天是寒天。
晦气!
凤火不得不捏着鼻子分出一簇凤凰火给他取暖,可那火越烧越不对劲。
“欠烧是不是。”
“嗯。”
“?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