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6、第四十六章(1 / 1)

明沉舟被谢病春抱上马车时,已经子时过半,高空月白。

书斋老板亲自把人送出门,低着头跟在他身后,一贯的沉默憨。

消失已久的陆行驾着马车幽幽出现在书店侧门。

“掌印一出宫,封斋也紧跟着出来去了誉王府。”他压了压头上的斗笠,声音被掩在阴影中。

“明笙今日借着明夫人办的七夕宴,找了右佥督御史,礼部侍郎和三位翰林学士面谈,郑江亭请了人直接包了花船,现在还未靠岸。”

“太皇太后可有动作。”脸庞圆润的老板出声问着。

“没有,夏义一案后,薛家前前后后找了太皇太后闹了三次,想要太皇太后把薛家五六两位郎君直接塞进衙门里,太皇太后一日请了三次太医,连着七夕都不曾露面。”

谢病春靠在马车边上,并未言语。

“听上去像是无心插手今年科举一事,与我们倒是有利无弊。”书斋老板觑了谢病春一眼,喃喃自语。

“这不是薛珍珠的性格。”

他听到马车内有人翻滚了一下,不由侧首看了一眼,随后又收回视线,摇了摇头,声音微轻,讥讽说着,“薛家是真的不懂她。”

书斋老板不解得看着他。

“薛家到现在为止争气的不过是一个三姑娘还有一个乘龙快婿夏义。”陆行哂笑一声,“可祸到临头,太皇太后不是照应第一时间舍弃。”

宽大的斗笠遮着他的面容,让他的声音也跟着飘忽阴森起来。

胖老板神色凝重,认真说道:“如此看来,薛珍珠性格强势狠辣,眼下一定会绝地反击,图谋大的。”

谢病春侧首看着灯火阑珊的大街,好一会儿才回神:“回宫吧。”

“哎,小公子慢走。”掌柜亦步亦趋地把人送上马车,等人走远了,这才悄无声息地回了书斋。

没多久,坐落在东街四宝街上的书斋再一次陷入安静的夜色中,紧接着所有的灯都开始以此熄灭,这间别有洞天的店铺再一次隐于闹市之中。

夜市一向是彻夜不休的,但过了子时,人群还是逐渐散去,路上只剩下三三两两的醉汉和还未离开的摊贩。

马车走在青石板上发出嘀嗒声,气死风灯茬车角两侧安静地照亮着前路。

明沉舟酒量极差,之前空腹喝酒闹了一场酒疯,被谢病春吓得一个激灵散了酒意,后来松懈下来,吃饱喝足后脑袋一沉直接睡了过去。

之前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此刻马车摇摇晃晃,让她从深睡香甜的睡梦中逐渐陷入半梦半醒的迷糊状态。

她睡相不好,在马车里滚了好几次,幸好都被谢病春抓了回来。

此刻正躺在他腿边侧睡着,脑袋供着他的腰,闹了好几次,谢病春不得不伸手,把她按在靠枕上。

还未彻底出夏,末伏的深夜依旧闷得厉害。

明沉舟极为怕热,无意间感觉到一个冷冰冰的东西,混沌的脑子也没琢磨出哪里不对,瞬间抓在手里,直接把自己的脸贴了上去,用力地蹭了蹭,随后舒服地长舒一口气。

一直闭眼沉思的的谢病春睁眼,低头看着不知不觉挪到自己膝盖上的人。

她四仰八叉地躺着,侧脸枕着他的手心,肉肉的脸颊被挤出一团,嘴里一直含糊不清地碎碎念,长长的睫毛时不时颤着。

要睡不睡,要醒不醒,最是闹腾的时候。

长街阑珊灯火,青布小帘时不时透进些许光亮,照得明沉舟雪白细嫩的脸颊莹润似玉,莫名有些天真稚气。

马车内安静的只剩下膝上的浅浅呼吸声。

掌心温度滚烫,入手的是细腻的触感,好似一块上好的羊脂膏玉。

谢病春的手指微动。

只是他刚刚一动,掌心的明沉舟侧脸一动,更加用力地按着这块冰枕头,眉心不安分地皱了起来。

大概是不高兴了。

明沉舟滚烫的脸颊贴着冰冷的手心,除了偶尔窸窸窣窣地动一下,其余时间都只能感受到绵长的呼吸轻轻地落在手腕上。

她倒是睡得安心,好像今日就是特意出来玩的。

谢病春的目光落在一侧的食盒上,被明沉舟仔细放好的七巧仁隔着盒子都依稀能飘出香甜的芬芳。

这是南方特有的甜食,传到京城也多了咸口的味道,可江南人若是自己做起来,还是习惯做滋甜的味道,连着香味都能闻出令人眼前一亮的奶香味,吃了一口便唇齿都是甜的。

确实很甜。

他想起那点芝麻仁的味道。

谢病春盯着明沉舟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,缓缓收紧手指,冰白修长的手指便慢慢握紧掌心中细软的皮肉。

明沉舟皱着眉不安地动了一下,他便立刻松开手,状若无事发生。

很快,她便又睡了过去。

谢病春便又开始做小动作。

果不其然,明沉舟再一次不高兴地颤了颤睫毛,他便再一次松开。

直到第三次,他的手刚刚收紧,迷迷糊糊的明沉舟缓缓睁开眼,眼睛里还带着不曾散去的水汽,朦朦胧胧。

这一次她睁开了眼。

谢病春来不及松开他的手,被抓了个正着。

“你做什么啊。”

她仰头看着那截冰白的下巴,愣了好一会儿,突然不高兴地说着,声音还带着朦胧睡意。

谢病春抽回手:“要到了。”

明沉舟愣愣地坐着,半响才反应过来:“掌印谈好事情了?”

“嗯。”

明沉舟掀开帘子看了一眼,发现还在大街上,不悦说道:“还在朱雀大街呢!哪里快回宫了!”

她瞪着谢病春,一边脸颊红扑扑的。

谢病春动了动手指,随后冷不丁说道:“娘娘和太皇太后打过交道。”

明沉舟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,摇了摇头:“还好,倒是绥阳和戴力两个在乾清宫交手多。”

毕竟东西宫闹起来,确实不好看,对外,双方还是给足对方面子的。

“这和你捏我脸有什么关系!”明沉舟回神,立马气势汹汹地逼问着。

“你表哥要科举了,你知道吗?”

明沉舟眼睛一亮,聊这个便也不困了,立马盘腿坐了起来,一本正经道谢着:“此事还要多谢掌印呢。”

谢病春抬眸斜了她一眼,没说话。

“掌印是特意给我舅舅他们请的恩典吗?”明沉舟趴过来,扒拉着谢病春的肩膀,眨巴着眼问道,大眼睛亮晶晶的,唇颊处梨涡随着她说话一闪一闪。

“掌印怎么知道我舅舅的事情。”

“掌印一开始就都算好了吗。”

“掌印知道我外祖父是为何犯事嘛?”

“掌印……唔……”

她的嘴被人捏着。

谢病春冷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:“吵死了。”

明沉舟无辜地看着他。

“最近胆子大了。”谢病春似笑非笑地说着。

明沉舟讪讪地收回胆大包天的手,随后又伸手握着他的手腕,扒拉了一下,呜呜了半天。

谢病春松手。

“就是太高兴了,要不怎么也不会喝醉啊。”她委屈巴巴地说着,随后话锋一转,又继续问着刚才的话,“所以掌印你都知道了吗,可以和我说说嘛?”

谢病春闭眼不说话。

——谢延殿里的那只懒猫一天不见叫唤一声。

“掌印,你和我说说嘛。”

——这只怎么能这么吵。

“掌印,我一定不会跟别人说是你和我说的。”

——还总是扒拉他。

“掌印,掌印……唔……”

一只手再一次准确无误地捏住她的嘴。

明沉舟耷拉着眉眼,讪讪地放下手,右侧脸红扑扑的,看上去更加可怜了。

“你只需知道你外祖父因言触怒先帝,这才落得如今下场,让钱得安安心备考,我要用他,也只给他这一次机会。”

谢病春在角落里的声音疏离冷淡。

明沉舟焉哒哒地唔了一声,等了半天,也不见谢病春松开手,不由斜眸,疑惑地看着她。

“别吵。”

半响之后,谢病春出声。

“唔。”明沉舟连连点头。

谢病春这才收回手,马车内陷入短暂的安静,随后便听到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,紧接着是一阵香甜的奶香味。

无聊的明沉舟摸出一根七巧仁,躲在阴影处又开始悄摸摸地吃了起来。

谢病春在黑暗中微微勾了勾唇角。

马车到了瑶光殿,明沉舟手里还捏着半根没吃完的七巧仁就被人赶下马车,却不料还没踏进宫殿就觉得有点不对劲。

自外殿开始,满殿的宫娥黄门跪了一地。

她脸上的疏懒之色一扫而空,明明跪满了人的宫殿,可偏偏一个人都没有说话,等他踏入内院时,不由扬了扬眉。

只看到谢延正坐在瑶光殿主殿的台阶上,小脸紧绷。

身后站着戴力和绥阳,台阶下跪着桃红柳行还有英景。

“娘娘。”他一直盯着门口,自然立刻就看到拱门处出现的身影,立刻站了起来,朝着她飞跑而来。

一直安静不动的黄门丫鬟这才动了起来,慌张地喊着。

“哎呦,万岁,万岁爷,小心啊。”戴力尖锐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夜色,显得格外刺耳。

“万岁怎么还不睡。”明沉舟自慌乱的院中一扫而过,接过谢延的身子,这才笑问着。

“娘娘去哪了。”谢延捏着她的袖子,小心问道。

明沉舟微微一笑,目光自身后的戴力身上划过,最后直截了当说道:“宫外回来。”

谢延眸中的光微微敛下,只是沉默地看着她。

“和掌印?”他捏着袖子的手缓缓捏紧。

“嗯。”明沉舟伸手握紧他的拳头,“万岁怎么这么晚还不睡。”

“万岁如何睡得着。”戴力尖锐地出声,抢先一步说道,“后宫怎么能和司礼监扯上关系,娘娘这事仗着万岁恩典逾越了。”

明沉舟抬眸,冷眼扫了他一眼。

不远处的绥阳抬眸和他注视一眼,随后微微摇了摇头。

“跪下!”谢延扭头,倏地呵斥一声,稚气的面容眨眼变得严肃威严,“朕和娘娘说话,哪里轮得上你插嘴。”

戴力一愣,像是没想到万岁会突然生气,半响没有动静。

谢延嘴角紧紧抿起。

“带下去。”明沉舟出声,看也不看戴力,牵着谢延的手直接回了内殿。

一直沉默装死的锦衣卫这才动手,在他还未出声时,直接捂着嘴偷走了。

“这是西厂的锦衣卫。”谢延踏入内殿时,扭头看了一眼。

“是万岁的锦衣卫。”

明沉舟出声淡淡说着。

谢延握紧她的手不说话。

“不是,娘娘,你知道不是这样的。”谢延沉声说着,神色是说不清的冷静。

“他们并不听我的,因为掌印现在并未对我有意见,他们才肯因为掌印听我的,就和戴力一样,他是因为太皇太后才听我的,可一旦太皇太后对我有意见,他便是阳奉阴违的第一个人。”

明沉舟没想到谢延竟然能想得如此透彻。

“可万岁迟早会长大。”明沉舟为他倒了一杯热茶,心平气和地说着,“太皇太后,掌印,包括我,你都会一步步越过我们走上去的。”

谢延瞳孔倏地睁大,随后怔怔地看着她,诺诺说道:“我并没有说娘娘的意思。”明沉舟轻笑了声,把手中吃了一半的七巧仁放到水果碟里,继续刚才还未说话的话。

“万岁不必心急,你只要坐在这个位置上,便会有前仆后继的人愿意为你而来,万岁只需要在这些人中选取对自己有利的人,便能心想事成。”

谢延沉思,随后说道:“就像这次科举?”

“对。”

明沉舟赞许说道:“先帝已经连着三年不曾举办,这次秋闱必当人才济济,英才尽显,所谓官在得人,不再员多,万岁这次务必仔细挑选。”

谢延认真点头。

“我听戴力说,娘娘的舅舅家今年有过大赦,也有一个人要参加科举。”

明沉舟摇头:“他还未参加过科举,要一步步走上来。”

“他若是有本事,我可以下旨让他直接参加会试。”

“不必。”明沉舟笑说着,“我可不敢打包票他一定行,但我相信他一定行,今年是万岁初登基,按惯例四级统考都要举办的,他若是有本事,今年万岁就能在殿试见到他了。”

谢延嗯了一声,随后轻声说道:“那我等他。”

“万岁吃饭了吗?”

谢延摸着小肚子,摇头。

“万岁今夜为何来。”明沉舟直接问道。

谢延抿唇,随后小声说道:“戴力说娘娘和掌印关系很好,她还,还给我举例了,春秋时期赵姬和嫪毐的例子。”

他越说越小声,脑袋半低着:“我就连夜去问了胡老师。”

得到的结果自然让他惊诧万分。

明沉舟失笑着。

“然后呢。”

“戴力今天晚上说你和掌印出去玩了,还说你不要我了。”

谢延双脚悬空着,孩子气地踢着膝盖上的衣摆,仰着头问道:“娘娘会不要我吗?”

六岁的小孩已经不小了,可他脸颊被养的肉嘟嘟,若是这般不安迷茫地看着他,便显得格外稚气。

“不会的。”明沉舟心中一软,无奈地揉了揉他的脸颊,镇定说道,“我只是借掌印的车送我娘回家了。”

谢延这才反应过来娘娘的娘不见了。

“回明家吗?”他问。

明沉舟嘴角微勾,笑说着:“不是,回我舅舅家了,明相写了放妾书,她,自由了。”

谢延似懂非懂地点头。

“我让厨房给你准备粥,明日还要早朝,早些休息吧。”明沉舟不愿多说,安抚问着。

谢延摇头,目光落在水果盘里只剩下一半的糕点,眼睛微微睁大,小声问着:“这是什么?”

“七巧仁,我外祖母做的。”明沉舟话锋一顿,随后解释道,“只做了一点,所以我只拿了一根。”

她有些心虚,因为她当时醉得厉害,满脑子都是谢病春,竟然没给谢延也备下一份。

幸好谢延乖,闻言只是乖乖地收回手,体贴说道:“娘娘的外祖母给娘娘的东西,我不吃。”

明沉舟捏着手指,沉默地没说话。

“我万岁可以和娘娘一起睡吗?”谢延吃完饭后,赖着不走,反而得寸进尺地问道。

“不行,你已经六岁了。”明沉舟冷酷无情地拒绝着。

“那我可以睡在娘娘偏殿吗?”谢延嘴角瘪着,退而求其次。

明沉舟正打算拒绝,可以看到他可怜兮兮的目光,还是低叹一口气:“好吧,但这不合规矩。”

谢延高兴地跳了起来,绕着明沉舟打转:“没关系,谁也不能伤害娘娘。”

明沉舟把人安置在娘之前休息的偏殿,看着他上床,这才蹑手蹑脚的出去。

殿中漆黑,原本已经闭眼的谢延睁开眼,突然轻声说道:“娘娘撒谎时,总喜欢捏着手指。”

角落里守夜的小黄门身形微微一动。

主殿

明沉舟入了沐浴池,这才把应付完谢病春和谢延让她浑身疲惫全让洗掉。

谢病春心情阴晴不定,满身计谋。

谢延早慧沉稳,到底是长大了。

两个人立场天生不同,甚至还隔了一个慕容儿的命,可她作为两个人的枢纽不得不让他们维持表面的和平。

谢延需要谢病春稳坐高台,一步步走上去。

她相信,谢病春也需要一个尚能控制的幼帝完成自己的事情。

至于她,当初入宫一为娘,二为钱家,三为以后不受人掌控,却不料谢病春不动声色竟然替她完成前两个事情。

一夜时间,突逢双喜。

紧绷了一年的心终于可以喘一口气,所以她才会在钱家多喝了几杯。

她脑海中下意识闪过那张总是半低垂的眉眼,腰背如刀,即使在角落里依旧不容忽视。

——这是他的七夕礼物吗。

明沉舟整张脸埋在已经散了热气的水中,随后小小的气泡接连冒出,微热的脸颊这才镇定下来。

——她走到这里,早已没有后路,所以不能回头,不能心软,不能输。

“啊,娘娘的腰撞哪里了。”半个时辰后,桃色给人穿睡纱时,惊讶地问道。

明沉舟低头,这才发现自己的腰间不知何时青了一片,看上去格外恐怖,可摸上去只是有些刺疼。

她看了一会,突然脸颊泛出红意,随后咳嗽一声,镇定说道:“不小心撞了。”

“我去给娘娘拿个祛瘀的膏药。”桃色心疼说道,“一定很疼吧。”

明沉舟看了她一眼,没好意思说,当时完全不记得了。

直到丑时将过,明沉舟才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,准备闭眼睡觉。

——不对,谢病春没事掐她脸做什么!

迷迷糊糊马上就要睡着的明沉舟转了个脸,半张脸陷入枕头粽,突然觉得脸颊有点疼,后知后觉地想着。

————

科举还有两月,因为今年是新帝登基,按例都需大赦天下和广招学士。

大赦天下早已赶在七夕前颁布诏令,广招学士则是需要四级统考。

这样一来,主副考官的人选瞬间多了起来。

院试只要从礼部派出一名侍郎作为主考官,国子监作为副考官,另选四名大儒作为陪考员,此事便能决定,偏偏今年连这一级别的人都没定下来。

问题在于四名大儒的人选上。

院试以前有小考,及格才能参加院试,名额共有两种办法获得,第一是读书人参加县试或者府试,及格者便能获取院试名额,第二便是考生能得到两个大儒名额保送。

高祖时期曾闹出震惊天下的南北之争,本地大儒肆意推选自己的得意门生,造成一定的影响,肆意第二种办法便限制的极为厉害。

考生帖子上签字担保的大儒必须是南北皆有名望的,且以后为官是要肩负连带责任的,且一个大儒最多举荐两个名额。

按照惯例,今年大儒名额从南北各自选出两人即可,可偏偏在于今年有一位考生的保送贴上签了一个人的名字。

——罗松文。

一名名叫钱得安的考生是今年为数不多被大儒保送,无需小考,直接参与院试的读书人。

可这人之前在京城寂寂无闻,甚至没有再任何学院里读过书,学籍还是前几日刚刚挂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学院里的。

听说,走的还是罗松文的关系。

罗松文何许人。

大周最是声名显赫的读书人,敷文书院的院长,大周开国以来第二个三元及第的读书人。

自小过目不忘,才气惊人,但在考中状元后当了十年官便毅然辞官教书,继承老师的敷文书院院长,自从桃李满天下。

梅林六子便都师承其门。

对了,剩下一个为这名钱得安担保的就是梅林六子之首,龚自顺,字明泽,继承师志,广开学徒,素有三千门生的雅称。

自高祖之后,这般名望的大儒早已对此避之不及,再者,若是这个钱得安真的是他们的学生,哪位大儒敢这般不自量力,出面应答。

因为这事,右佥督御史王成宇上奏最为厉害,一为彻查这名考生的背景,二为原先选定的几位主考人员各有把柄阴私。

这一僵持,便连院试都定不下人来。

“为什么不给他考试。”谢延一本正经地说着,“举贤不避亲,两位大儒只是举荐了人,之后的考试还是要他自己考才是,我们试卷都是封卷批改,如何谋私作弊。”

“另外你说的大儒间的考量。”谢延一顿,不悦说道,“也太过小心眼,何以成大事,怪不得止步于此。”

郑江亭哀叹一声:“万岁有说不知,这些南方文人本就有前科,今日突然举荐一个从不曾听闻的人,微臣是怕有诈。”

谢延板着脸驳斥着:“郑相慎言,朕的老师也是南方读书人,一步步考上来的,高宗雷霆之恩,南方早已敬畏,无需抓着以前的错处不放。”

“可,举荐这样一个人确实很是古怪。”郑江亭死咬不放。

谢延眉眼不抬,冷静说道:“那只是小郑相的大惊小怪而已。”

谁也没想到万岁会这么直接刺人,连着明笙都惊讶地仰头看着,杨宝更是直接笑了出来。

“纠结一个还未参加科举的人,郑相也太过小心。”谢延蹙眉,不解说着,“还是郑相有未说之话。”

郑江亭被驳的下不了台,斜了一眼明笙,随后咬牙直接说道:“听说这事太后生母的外家。”

不料,谢延竟然直接说道:“如果这般避嫌,两位郑相乃是父子,剩下三位都是师生,岂不是内阁只能留下两个人。”

此话一出,连着角落里的谢病春都忍不住抬眸去看谢延。

原本议政的内阁五人齐齐跪在地上请罪。

“此事不必多言,主考官各自拟出名单递来,不要因为这些小事耽误正事。”

谢延议政半年,从一开始的无所适从,到现在的得心应手,直接将此事拍案定板下来。

“我倒是看不出小万岁还有这等魄力。”黄行忠跟在谢病春身后,拍着肚子咋舌不已。

杨宝阴阳怪气说道:“黄禀笔这话什么意思,难道万岁之前没有魄力。”

黄行忠不耐烦地说着:“杨宝,你这个阴阳怪气应该去大街上学变脸,少给我叽叽歪歪,听着我就烦。”

“哎,黄行忠你什么意思。”杨宝不高心了,立马吊着嗓子问道。

“你就知道的意思,你知道什么意思吧。”黄行忠不甘示弱地说着。

“掌印对此刻科举也没任何意见。”一直沉默不说话的封斋出声问道。

谢病春斜了他一眼。

“我想推荐誉王殿下。”他也不忌讳,直接说道,“誉王殿下自小也是大儒教学,性格温和,且他是亲王,主持一个会试,再合适不过。”

他一说话,原本还在拌嘴的两个人顿时闭嘴,眼观鼻子地缩在身后。

谢病春眉眼低垂,淡淡说道:“封禀笔觉得合适也可上折。”

封斋一向刻板的脸上,露出一点皮笑肉不笑的模样:“咋们司礼监内外一条心,自然也要掌印同意不是嘛。”

谢病春顿步,闻言,侧首,微微一笑,眉眼如刀,锐利而上:“自是同意。

作者有话要说:七夕快乐!进入下一个剧情了!

剧情居然已经走到一半了,好快啊qaq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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