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兰诀与廖敏之 第82节(1 / 1)

贺兰诀:

留在我身边。永远。

我爱你。

2011.6.21

没有落款。

明信片没有邮编、地址,没有发件人,只有一个归属地——北泉高中。

2011年6月21日。

有人写给北泉高中的一个叫贺兰诀的女孩,留在我身边,永远,我爱你。

是我永远爱你?还是永远留在我身边?

这是一封永远无法寄达的信。

——最长的寄存期限是五年。

——希望时间、地点能存放我对你的爱。

贺兰诀眼神茫然了几秒,慢慢回忆起这字迹的主人。

笔迹慢慢敲开了她记忆的大门。

七月的烈阳,燥热的微风,聒噪的蝉鸣,喧嚣的灰尘。

她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忘记,过去种种却依旧还清晰,在深埋的记忆边缘徘徊。

廖敏之。

廖敏之。

廖敏之……

她曾经笑着闹着,一遍遍喊过他的名字。

却全都消散在春夏秋冬的风里。

那个巧笑嫣然的女孩。

那个沉默内敛的男孩。

那年他们才十七岁,太过于年轻稚嫩。

因为太年轻,从来没有提及过爱,连喜欢都很隐晦——不确定那种感觉就是爱,不确定他们是否曾经相爱,不确定彼此是否有过爱意。

贺兰诀,祝,前程似锦,各奔东西。

贺兰诀,留在我身边,永远,我爱你。

眼泪滴在明信片上,模糊了视线,也模糊了字迹。

她捂住了自己面颊,站在空荡荡的街头,无声无息的嚎啕大哭。

第58章

校内投稿:

凌晨两点,实验室里灯火通明,仍有仪器嗡嗡的响声,电脑桌前有人,穿白大褂和防护手套,身影瘦颀挺拔,眼神安静。

忙完手中的事情,等最后的旋蒸工序结束,最后一个小时的等待时间,他打开电脑的音乐播放器,随意点开已播放栏里某个音频文件,调高音量。

年轻女孩清脆活泼的嗓音回荡在实验室里。

当年那支sony录音笔是父亲送他的,已经是十年前的产品,但录音效果依旧出色,长距离、高精度音色接收度极高,转化成电脑里的音频,播放出来的是原始的音色。

“廖敏之,你真的很讨厌很烦很过分、超级虚伪、不可理喻、神经病、我跟你水火不容势不两立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鼠标点点,换一个,今天想听点别的。

“那个店的牛肉粉特别好吃,我和唐棠去吃过好几次,汤底特别鲜甜,米线特别爽滑顺溜,牛肉也很大块,关键是好便宜呀才七块钱一碗,什么时候我们也去试试好不好?我觉得你肯定也会喜欢的……”

“唉,物理考试好难,我妈也好烦,要是考砸了她又要发脾气,还要打电话跟我爸告状,其实想想我当初就应该就去读文科,可是他们非得让我读理科,我也想物理考满分啊可是天下事情哪有那么顺心如愿的……”

“今天是不是曹清蓉又找你问作业啦,我知道其实根本没什么的啦,不过心里还是会有一点点很奇怪的感觉,好想你对大家都温柔耐心完美,这样你就不会太寂寞无聊,又不想你对别人太好太耐心认真,我这种想法真的非常狭隘呐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“言情小说上动不动就一见钟情情定终身,爱的死去活来,你说爱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,应该是先有喜欢再有爱的对不对,但喜欢是从哪里的,是日积月累的好感吗?那我觉得我是不是已经喜欢你了呢?从哪一天开始喜欢的呢?毕竟我们之前冷战过那么久,我还讨厌你来着……”

“今天我又觉得我对你的喜欢多了一点点,大事不妙啊……”

“你都不知道你以前有多讨厌,纹丝不动的,跟个石头一样。要不是看你长得帅,我才懒得搭理你呢……不过就算这样,廖敏之,我其实还是很喜欢你的……”

“廖敏之,我完了,我心快跳出来了,我真的快死了……”

“廖敏之,唉——又是喜欢你的一天。”

“虽然知道你听不见我说话,但我还是要说出来,至少比偷偷写在日记本里强多啦,风能听见,月亮能听见,星星也能听见,整个宇宙都能听见我的心声……我觉得是件很浪漫的事情,它们都知道我喜欢你,它们应该也很爱听这种八卦故事……等你独自路过的时候,它们会凑在一起窃窃私语,看,这个男孩子,有个女孩子每天都在对他表白耶,他到底有没有听见啊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“廖敏之,我喜欢你,我爱你。”

十七岁的少女,自行车的后座,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光,他看见、或没看见的那些话。

她喋喋不休的说,分享过太多的少女心事。

——儿子,听不见声音也没关系,送你一支录音笔,把你想听的那些声音都录下来,让芯片帮你留存,未来也许有一天,你可以找回这些声音。

听不见我的声音吗?

原来你的耳朵也会偏心。

走在一起,看见你嘴巴翕张开合,是什么音色?怎么样的语气和音调?不知道……不过希望录音笔能记住,它会替我保存你的声音。

原来是这样的——清脆的、甘甜的,时而活泼,时而忧愁。

那只录音笔,本来已经藏在最深处,等它慢慢忘切,却还是在模糊能听懂的时候,在辗转难眠的午夜,重新打开,试着听听它的声音,以解漫长又孤寂的夜。

天意如此,你先碰我的录音笔,留了很长很长一串骂我的话语,留给以后的我聆听。

可我听见的不仅如此。

录下那么多日常对话,其实你说了95%的话语,一直滔滔不绝,没有觉得累。

原来……在自行车后座,在我录音笔没有关闭,在我看不见你嘴唇的时候,你还说过那么多悄悄话。

说喜欢我。

有这么喜欢吗?

第一次能听见这些心声,我捂住了自己的眼睛,只觉切肤之痛,心头已经被割去一块。

后悔吗?

应该不会再有比这更后悔的事情!

他沉默听着,身影清寂又孤傲,而后关闭了电脑音频,身体后倾,轻轻靠在椅背,仰头。

阖上双眼,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滚动,薄唇紧抿,凸起尖锐的喉结在皮肤下一下下滑动,也许吞咽着莫名的情绪,脆弱和苍白。

-

人工耳蜗开机之后,能听见的都是巨大的噪音,根本不懂耳边的世界,房间窗外第一声蝉鸣涌进耳朵,他以为是爆炸声,下意识还是要读唇,要摈弃这些像耳鸣一样的喧嚣,站在人群里也觉得慌张无措,却依旧要暗自支持着站着。

其实这才是正常人的听觉世界。

枯燥陌生的听力语训,甚至比当年的唇语训练还要难熬,摒弃多年的习惯更让人觉得心有惶惶,摸到那只录音笔——他想,至少还有一份音频,可以留作纪念。

后来这份音频就成了支撑他继续坚持的动力,无数次无人之际一遍遍回放,从听不懂再到模糊明白,再到完全听见。

可是,就这么结束了吗?

对。

让它结束。

母亲捂着嘴的哭泣,忍着巨痛进了高考,头颅的海啸声,连提笔都在颤抖,手臂上的冷汗黏在答题卷上,沉重得提不起,那一瞬,他真的恨不得变成一把刀,或者一场燎原的野火,粉身碎骨,不复存在。

为什么是他?他原本可以不是现在这个模样!

为什么一定是他??

考试结束后直接去了宛城,住进了医院,一定要求医生做全面的检查、最先进的仪器和最多的测试,头颅、耳朵、面部神经,精神创伤,这对平常人而言不算太严重的击伤对他会造成什么后果?耳朵会怎么样?等不及慢慢康复,现在就要知道结果。

他右耳几乎听不见了,左耳还有一点残余听力,还是能见一点声音,我们给他配了最好的助听器,十几年紧张他不能生病,就是为了保住最后一点声音,绝不接受他左耳变坏的结果。

这全部源于母亲已成为一块心病的爱和痛。

“耳膜手术很简单,但耳蜗毛细胞不可再生,只能依靠自身慢慢恢复,但是能恢复多少,他能保留多少听力,非医学可控。”

“他现在耳鸣很严重,状态也不太稳定,如果你们近期有替右耳植入人工耳蜗的打算,我建议先暂停,看看他的左耳恢复情况,等情况稳定后再做个详细的检查。”

“其实,他这种情况,你们可以考虑双侧人工耳蜗……只是费用比较高昂……”

父亲的回国并不是个皆大欢喜的喜讯,而是新一轮的愁苦和失望。

去警局报案,先安排伤情鉴定,如何鉴定伤情?外伤并不算严重,ct和mri报告都无法显示明显创伤,调解罚款还是故意伤害罪,被袭击的地方是条小巷,附近没有监控,能找到的监控只有一辆面包车驶过,偷袭者都有谁?只看见过一个似乎的人吗?但这青年家庭破碎,连人影都找不到,可能是躲起来了,这种打架斗殴的小案子层出不穷,例例都当重大案件去查?报案后一直没有下文。

父母痛苦怨怼之际,一遍遍含泪自责,又一遍遍不解为什么,他一直没有提及她的名字,也希望旁人替他保密。

跟她无关,他不想把她牵扯进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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